充分应对我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挑战

徐建伟 杨合湘

    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欧美国家开始重新审视制造业的功能和地位，以制造业回归为标志的产业新格局初现端倪。与此同时，新技术不断涌现为制造业变革和发展方式转变提供了可能。特别是随着互联网、大数据、先进机器人、新材料、新能源等技术发展，新的产品领域、新的制造模式以及新的服务方式迅速兴起，给全球制造业价值链分工带来深刻影响，使其呈现一些不同以往的新变化，也使得我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更具挑战性。
    ——依赖低成本优势参与全球分工的空间被压缩。
    受我国要素成本上升和国外先进制造技术推广应用的双重影响，欧美国家产业发展的高成本制约正在逐步缓解，一些布局在我国的外国投资企业呈现回迁母国的态势。根据日本有关机构调查，当前日资企业中约13%的在华投资企业有比较明显的回流意愿，而且这一比例呈现增加趋势。回流相对集中的主要是附加值较高的产业领域，此外是部分在我国生产并返销母国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发达国家企业回流并不可怕，真正需要警惕的是发达国家可能通过“再工业化”与新一轮产业革命结合起来，重塑其制造业发展优势，占领新一轮产业发展制高点，成为未来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红利的主要受益者，从而对我国产业转型升级、迈向中高端形成挑战。
    ——围绕细化需求推进产业创新的难度正在加大。
    在传统分工模式中，充分发挥规模经济效应，建立面向全球市场的大型加工组装工厂，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特征。但满足个性化需求的定制化生产模式却完全不同。一方面，定制化生产主要围绕高度细分的利基用户展开。这些用户在产品研发生产过程中深度参与，在产品售后衍生出大量的使用维护和性能提升等需求，因此邻近需求布局生产线则具有市场上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以智能制造等为支撑，企业能够快速、高效、低成本地调整生产线和工艺流程，对用户定制需求做出及时响应，从而降低了企业大规模集中布局的必要性。由此，我国继续发挥规模经济、面向全球生产的发展空间相比于过去要小得多。而且，我国企业长期从事加工组装环节，在直接面向消费者的产品开发、客户体验、售后服务等领域存在明显不足，制约了以客户为导向的创新能力提升。
    ——先进制造模式给传统粗放发展路径带来挑战。
    先进制造模式有两个关键支撑因素，一是制造业发展的精细化程度和高端化水平，二是与之配套的制造文化、创新文化和组织文化的积累。从这两个因素来看，我国制造业从传统发展路径向先进制造模式跨越存在一定短板。首先，我国工业化尚未完成，相当一部分产业停留在工业3.0甚至工业2.0阶段，与欧美国家以高精尖产业为主导的发展格局截然不同。其次，我国制造业粗放发展特征明显，精细化、高效化水平不够，与欧美国家制造业积累深厚、发展品质高的特点迥然有别。再次，我国劳动就业人口规模大，低素质的一般劳动力众多，高素质的专业人才、创新人才和复合型人才不足，与欧美国家老龄化问题突出、创新人才高度富集的要素条件不一样。最后，我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的软环境比较薄弱（如数据和隐私保护等），还无法满足产业创新发展需要。
目前来看，有几点启示值得重视：其一，先进制造模式是从局部领域开始、逐步推广应用的过程。
    当前，传统的制造模式和分工格局仍占据主流地位，先进制造模式还处在孕育推广过程之中。除工业机器人等个别技术推广应用较快之外，包括“物理信息系统”“工业互联网”“3D打印”等在内的许多领域仍处于完善理念框架、推进技术试点或尝试性实施阶段。即使是工业机器人，其应用领域也主要集中在汽车、机械、电器等少数几个行业，大量应用于其他行业和生活服务的机器人产品有待开发和推广。3D打印技术虽被认为前景广阔，但还处在基础研发和技术实验阶段，大规模推广应用受到打印材料品种少、生产成本高等制约。因此，先进制造模式推广应用是一个逐渐推进的长期过程。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先进制造模式并不是要取代传统的大批量、标准化生产，而是作为一种新兴起的发展模式在制造业发展的大格局中发掘其成长空间。
    其二，发达国家的先进制造模式是从其自身条件和需要出发的。
    无论是德国的“工业4.0”战略，还是美国的《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都是从各国自身发展的要素条件和增强国际竞争力的现实需求出发的。由于战略出发点和指向不同，各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的领域方向、实施路径、要素培育、环境提升等方面有很大区别。德国拥有全球领先的机械和装备制造业，其未来发展的核心是进一步发挥生产与制造优势，将信息技术、数据技术等服务于生产制造，实现生产过程的智能化和效率提升。美国是信息技术革命的集大成者，软件与互联网经济非常发达，其未来发展的核心是将“软实力”向制造领域延伸，更加注重物联网、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创新对生产设备和服务的引领、改善。因此，不顾及我国产业发展实际，盲目跟从欧美国家，并不能有效解决我国产业发展面临的根本问题，甚至陷入新一轮引进发展理念、发展路径和技术设备的追赶陷阱。
    其三，需要立足国情条件建立具有我国特色的先进制造体系。
    技术进步的路径从来就不是唯一的。企业实践的经验也表明，在人、机器与信息之间存在着不同程度和不同比例的匹配关系。不同国家、不同行业可以根据自身条件和特性的不同，寻找到最合适、最匹配的结合点。我国制造业要实现生产方式向柔性、智能、精细转变，就需要立足我国产业发展的基础条件和客观要求，确立具有我国特色的技术进步方向和路径，构建不同于发达国家的新型制造体系。我国拥有世界上最为齐备的工业体系，产业链和供应链优势难以替代，还是世界上消费市场最大、互联网经济发展最快的经济体，完全可以在挖掘大数据资源的基础上，寻求到人才、机器、信息的最佳匹配，实现制造技术和制造模式的创新，从而在新一轮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中占据一席之地、赢得发展先机。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产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