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导报记者|李想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个重大理论创新是认识的水到渠成，是实践的必然结果。那么谁又来决定市场？对这个问题的进一步思考和探寻，将使我们深入理解“决定性作用”的表述。

老李家的家电变迁史

    老李，苏北人，刚从供销系统领导岗位退居二线，说起三十多年前的家电市场，如数家珍。
“1976年，兴桥镇政府买了第一台电视机，黑白的，架起的天线杆有五六十米高。那时候，一放学，我们就围到镇政府门口，看电视，赶热闹。”回忆起过去的小电视，老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1983年，我们家有了镇里第一台彩色电视。计划经济时代，一切都是凭票购买，电视机更是稀缺产品。我大哥在济南工作，托关系买了一台12吋的金星，过年的时候捎了回来。”
    有了电视，老李家成了“公共放映室”。“一到晚上，邻里街坊都搬着小板凳来我家，一起看《霍元甲》。有时电视信号不稳，就把天线接到树上再用一根竹竿挑着。看一会儿就有好多雪花，还得爬上树转天线角度，直到电视里画面清楚了再从树上下来，大家在下面等着也心急如焚。”
“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搞‘有计划商品经济’，政策稍微放宽了一些，但依旧一票难求。我在供销社工作，那时候进货一万元，才有一张电视机票。当时，我小弟结婚，买不到电视机，还是去长荡乡托人找了一张票买彩电。”老李说。
    1989年8月，长虹彩电在全国范围内全面降价，发起彩电史上第一次价格战。50天后，国家出台了彩电由市场定价的政策，从此国产彩电摆脱了计划经济的束缚，企业取得了对自己产品营销的主动权。此后，国产彩电不断降价，国外品牌也加入价格战，彩电在中国实现普及。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了解到，前后30年间，老李陆续买了好几台电视，现在用的是一台52吋索尼平板彩电。“现在科技进步，又出了云电视的概念。听儿子说，既可以上网，又能看电视，资源又多还高清，我打算上网买一台放在卧室里。”
    “票据时代”一去不返，折射出的是政府对“市场”配置资源作用的深化认识过程。从开始“基本否定”市场的作用，到“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到“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再到“市场起基础性作用”，到现在的“市场起决定性作用”。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卫兴华日前撰文表示，这是逐步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过程，也是逐步推进思想解放的过程。把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由“基础性”升级为“决定性”，是回归市场经济的本质规定和要求，是遵循市场经济规律的体现。

供求、竞争、价格是市场的细胞

    卫兴华认为，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决定”事项体现在：价格不再由政府决定，而是在价值基础上由竞争机制和供求机制决定，由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市场信号决定。
    国家行政学院副巡视员、经济学博士胡敏在接受中国经济导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竞争机制、供求机制、价格机制是构成市场机制的三大基本要素。“这是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在生活中也俯拾皆是。大到国家层面的市场经济体系，小到生活中的每一个商品，都是通过价格、竞争、供求三者之间互相组合、互相制约、互为条件的循环来实现资源的最佳配置。”
    以煤炭为例，曾几何时，煤炭供不应求使一大批“煤老板”发家致富。而当前，煤炭市场便遭遇了“倒春寒”。以秦皇岛为首的各大港口饱受库存压力，而各大电厂则备货充足，市场供给依然源源不断。煤满为患，使得行业饱受煎熬。
    “屋漏偏逢连夜雨”，铁路货运价格的提升以及进口煤数量再创新高，对于煤炭行业而言，可谓雪上加霜。近日，据中国海关披露的数据显示：今年1月份我国进口煤炭3591万吨，同比增长17.5%。出口煤炭68万吨，同比下降7.4%。净进口3523万吨，增长18.1%。充分竞争的我国煤炭行业，进口煤成为不少下游客户的首选，最为直接的原因便是价格。部分煤企的生产成本甚至高过进口煤的销售价格，再加上物流成本过高，国内煤很难有竞争力。
    更突出的是，“市场煤”与“计划电”的矛盾长期存在。我国目前对煤炭价格由市场来决定，而电价则实行政府定价。受市场直接影响的煤炭价格波动，关系到煤炭企业和发电企业在产业链中的利益分配，带来煤炭和电力这两个唇齿相依的上下游产业的激烈博弈。“计划电”不改，煤电矛盾带来的企业经营风险将始终存在。2013年是电煤价格并轨的第一年，根据国务院办公厅此前发布的《关于深化电煤市场化改革的指导意见》，取消重点合同，煤电订货和价格开始完全市场化。
    窥一斑以见全豹。从煤炭市场我们看到了价格反映供求、诱发竞争，竞争反过来影响价格的市场机制运行“路线图”，也看到了下一步改革的方向。

要素禀赋决定市场经济水平

    “我们的部分皮包是代工厂生产的，虽然不是原单，但都是高仿，做工、质量都有保证。”淘宝店主刘泓告诉中国经济导报记者。
    仓库在东莞，刘泓的箱包外贸店，主营外贸皮具，偶尔会把一些大牌代工厂生产的高仿品放到网店上出售，但他从不避讳承认那些产品不是正品。“很多网店都打着原单的广告，其实水分很多。我们这些不是原单，材料是有一些区别的，主要是一些五金配件，那些名牌公司五金材料控制得很紧，但制作工艺都是一样的。大牌其实也就是赚了品牌的钱。”
    在进一步交谈中，记者了解到，在东莞、深圳、青岛等地有着多家奢侈品的代工厂，它们的产品正填充着世界各国消费者的衣柜。东南沿海的一些城市俨然已成为来料加工的世界工厂。据了解，全球每10双运动鞋就有1双产自东莞，平均每5个人就拥有1件产自东莞的毛衣，全球玩具的30%也产自东莞。“我亲戚就在一个代工厂工作，量走得很大。”刘泓说。
    如此庞大的出口数量，奢侈品代工厂所得的利润却薄得像一张纸。有专家分析称，一个奢侈品牌包，厂家以20～30美元结单卖出，市场的最终售价每个手袋会高达400～500美元，这其中，贸易公司起到监管作用，大概拿走10%～20%的利润，除掉20多个百分点的税收后，品牌商分得40%～50%的利润。往往品牌名气越大，分得的利润比例就越高，但实际上成本甚至不到10%。
    生产环节挣的利润最少。专家表示，我国多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处于微笑曲线的低点。要素禀赋决定市场水平，只有加强技术研发，才能提高品牌竞争力，创造更多的价值。

企业是主体消费者是上帝

    卫兴华在分析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时谈到，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不再由政府计划决定，而是由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市场信号决定；消费方面不再是短缺经济和卖方市场下消费者没有选择权的状况，而是由消费者自己决定，也就是“消费者自由选择、自主消费”。
    企业是市场的主体。企业的数量决定市场的规模，企业的水平决定市场的质量。来自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的数据显示，截至1月底，全国实有企业1540.87万户，注册资本98.28万亿元。
    北京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林毅夫此前撰文表示，从二战后到现在，全世界180多个发展中经济体中，只有两个经济体从低收入变成中等收入、然后进入到高收入（我国台湾省与韩国），只有13个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变成高收入，其中只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不是西欧周边和发达国家原本差距不大的欧洲国家。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长期陷在低收入或中等收入陷阱。最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没有落实好企业是市场的主人还是政府是市场的主人这一根本问题。
    一位企业负责人近日与记者交流时坦言，过去几十年，该企业在与政府的打交道中，往往缺乏自主性，更多的是处于执行者的位置，由政府来做决策。近些年来，政府从越位归位，企业回归市场主人地位，自主的空间大了。从“市长做主”到“市场说了算”，企业实现了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决策。目前他们正在着手建设一个项目，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当地政府以项目外包的形式，将整个工程建设权交由企业自主决定。该企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进行充分的市场调研，最终确定了项目建设方案。
    “顾客就是上帝。”消费者是市场的最大裁判。企业的服务态度好坏、产品质量优劣、效益高低最终由消费者决定。企业乃至市场的一切活动都围绕消费者转。这一点记者身边的顾女士感同身受。30年前，顾女士刚从师范毕业，想要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必须凭票，四处托关系愣是没买成。“那时候想买一辆自行车都要托人，现在想买汽车到4S店里就可以现场订货。销售员围着顾客转，又是介绍，又是试驾，又是茶水又是点心，找到了自主消费、幸福生活的感觉。”顾女士感叹市场经济带来的时代变迁时，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