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侯帅

    国庆长假即将到来，假日出游再次引起广泛关注，与此同时，国内一些景区门票价格却应声而涨。
“去年一张百元钞票还找零，现在一张不够了。”一位刚从广西北海涠洲岛火山国家地质公园旅游归来的游客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表示。
    记者了解到，今年6月10日，北海涠洲岛火山国家地质公园门票，已从90元涨至115元。然而，这绝非个例。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发布的相关分析报告显示，2013年，我国所有5A级景区平均票价为109元，52.94%的景区门票价格在100至200元之间，7.19%的景区门票价格在200元以上。比如，黄山、九寨沟等14个景区的门票价格，均在“高于200元”之列。
    黄金周在即，报告引起许多游客感慨，“景区门票均价的百元时代已然来临”。

过度依赖门票

    早在2007年，为抑制景区门票频频涨价，促进旅游业健康发展，规范门票价格管理，实现游览参观点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协调统一，国家发展改革委就曾下发通知并规定，“同一门票价格上调频率不得低于3年。”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从中国社科院旅游中心关于景区门票价格的调查结果中发现，去年以来的涨价正是在票价调整的“3年时点”上发生的。记者了解到，那些“门票破百元”景区，对涨价酝酿已久，去年清明小假期间，就有部分景区涨价。如今，5A景区门票均价已经“破百”。
    在《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进一步做好当前游览参观点门票价格管理工作的通知》中，对于景区门票涨幅早有规定，比如，50元至100元以下的，一次提价幅度不得超过原票价的30%。而以此对比中国社科院旅游中心的调查结果不难发现，很多景区涨价都是“满打满算”，最终涨幅触碰“上限”。
    因此，目前一些观点将这种上涨称之为“报复性上涨”，甚至认为景区门票价格扎堆暴涨就是因为“三年必痒”。
    对此，中国旅游研究院旅游产业运行与企业发展研究所博士战冬梅不尽认同。她告诉中国经济导报记者，本轮涨价的确恰逢国家有关部门规定的“3年时点”，但这并非本次涨价的根本原因，而是与当前价格与景区过度依赖门票收入、旅游产品结构单一、景区运营维护成本上涨以及景区竞相攀比有密切关系。
“显然，‘同一门票价格上调频率原则上不低于3年’，即表示景区可以涨价，但要求综合考虑游览参观点的公共服务特性和社会承受能力等因素，合理确定门票价格调整幅度。”中研普华研究员周福生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表示，“三年必涨”局面的形成，根本原因在于目前我国景区管理运行体制不尽科学。
    在前文提及的2007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相关通知中，已经明确“门票价格应充分体现公益性”。然而，在实践中落实起来确面临客观阻力。而且，“百元时代”的出现，也与去年国务院办公厅颁布的《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2020年）》中，“稳定城市休闲公园等游览景区、景点门票价格，并逐步实行低票价”等要求不相符合。
    “每逢黄金周和小长假，景区便热衷涨价，随后各方‘声讨’，但下一步还会涨。出现这种不良循环，究其原因，还是地方和景区过度依赖‘门票经济’。”北京交通大学旅游发展与规划研究中心主任王衍用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表示。
    战冬梅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表示，对“门票经济”的过度依赖会降低游客满意度，进而导致客源流失，影响景区可持续发展。
    “一时的收入快速上涨，绝非长久之计。”周福生认为，过度依赖“门票经济”，最终可能会导致当地旅游业走衰，进而制约相关产业发展，对所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定价机制当变

    面对无助于持久健康发展的“门票价格跳涨”，人们不禁要问，相关景区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采访的多位专家学者表示，这不是“该不该涨价”的问题，而是“价格该如何形成”的问题。
    当前，我国景区门票价格的制定，是根据景区级别，分别由省、市、县三级价格部门制定。这种“各自为战”的景区票价定价机制，很容易出现问题。
    战冬梅对记者表示，虽然旅游景区门票随社会整体价格水平而“水涨船高”的现象有可能存在，但人们更多看到的是，部分地方政府在利益驱动下，难以抑制涨价冲动，并且忽视了景区管理。
    当门票支出在公众旅游总支出中越来越高的情况下，人们自然会更加关注门票价格的形成机制。
    “合理的适度涨价，公众也会理解，但门票涨价颇受诟病的原因正是涨价原因‘不靠谱’。”王衍用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坦言，目前的票价生成机制不透明，很难让人心服口服，而且，一些地方政府也涉嫌过度干预景区门票价格。
    战冬梅告诉记者，当前这种“各自为战”的定价机制，致使全国各地景区门票定价失序。同时，这也导致游客对于景区门票过高的抱怨增多，抑制游客的出游热情。不科学的定价机制和“门票依赖症”，也使许多景区自身逐渐丧失提升运营水平的主动性。
    受访专家学者普遍表示，“当前的定价机制需要改变，要探索形成合理的票价生成机制。”
    近日，国务院撤销了全国假日旅游部际协调会议，其职能并入国务院旅游工作部际联席会议，运行了14年的假日办随之撤销。此举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促进包括景区门票价格合理生成机制在内的制度更加完善。
    那么，什么样的票价生成机制才算合理呢？
    “合理的票价制度，就是区别于以往在国家指导下、以省为单位分级管理的政府定价机制，各地各级景区门票价格都由地方政府价格部门批准的形式，实行考虑多方利益的，由多方共同商议的门票定价制度。”战冬梅告诉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这需要打破地方过度干预景区门票定价的局面，吸纳地方、景区、游客等多方意见，完善定价公示程序，提高门票价格制定的信息透明度，并发挥舆论监督作用，让消费者真正参与决策。
    周福生同样认为，景区资源具有公益性，尽管景区需要日常维护运营，但却不适合像普通商品那样涨价。所以，“合理的价格生成机制”就是指当运营成本上升时，可以基于“成本＋合理利润”的定价原则适当涨价。
    王衍用同样认同“成本+合理利润”的定价原则，但两人均表示，景区自身不应该在涨价中起决定性作用。

探索垂直管理

    在受访的多位专家学者看来，景区门票价格可以涨，但机制要合理。然而，即使摆脱了既有的票价生成方法，并不会改变景区对“门票经济”的过度依赖，也不能完全扭转景区甚至地方财政收入的不尽合理格局。
    “仅仅控制票价就是治标。”王衍用告诉中国经济导报记者，在他看来，有两大问题不是价格能够解决的，一是“管理割裂”，二是“只顾眼前”。
    一方面，“管理割裂”使得景区无法统筹发展。
    王衍用表示，旅游本身就是一个综合系统，包含吃、住、行、游、购、娱六大要素，本应产生综合效益，但现实并非如此。很多景区管理者只关注“游”，只顾经济效益。比如，林业局可以管理森林公园的门票，却无法管理其他方面，最终导致各方算各方的账，进而导致“游客满意度下降－游客减少－景区门票被迫涨价”的不良循环。
    另一方面，“只顾眼前”，使得一些地区不愿延长产业链，只在门票上做文章。
    “景区门票涨价只为增加盈利，症结就是旅游产品单一化，忽视产业链发展。”战冬梅表示。“想要发展产业链，就需要让地方政府和景区松开手中的门票。所以，若想根治，就要进行垂直管理。”王衍用对中国经济导报记者表示，垂直管理可以正本清源，避免地方把门票作为“摇钱树”，让地方政府正视自身对于景区的职责。同时，垂直管理也能更好体现特定景区的公益性。

“西湖模式”的启示

    记者注意到，并非所有景区都存在过度涨价问题。比如，在此次涨价名单中，记者也发现如湖北、四川、浙江的一些景区门票价格并未大幅上涨，甚至有的地区已经摆脱了“门票依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杭州西湖的免费公园模式。
“‘西湖模式’的成功给了我们一个提示，即门票收入并非一个景区的全部收入所在，旅游具有很强的行业联动作用。”战冬梅告诉中国经济导报记者，类似于西湖的公园类景区，像古镇、文创艺术园区等，也可以推广“西湖模式”。不过，并不是所有景区都适用，要因地制宜。
“西湖免费开放的具体经验和示范效应，能够给其他景区提供借鉴，但免费模式不能机械照搬。”周福生表示，对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经济竞争力较强、游客可进入性强、以风景湖泊游为主体的城市而言，“西湖模式”是可以尝试的。但是，如果城市规模小，景区收入又是支撑当地重要财源，则不适合完全免费。而对于一些经济落后，仅依赖少数旅游景点而无法形成聚合效益的景区，目前还难以摆脱“门票依赖”。
    周福生强调，今后，我们应当努力探索国家公园体制。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强调“建立国家公园体制”。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所谓国家公园，是指国家为保护典型自然生态系统的完整性而划定的、需要特殊保护和管理，并适度地利用其自然景观开展生态教育、科学研究和生态旅游的自然区域。占我国陆地国土面积约17%的自然保护区，许多符合建设国家公园的条件和要求。
    今年4月，由国家林业局、云南省政府、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联合主办的“国家公园建设研讨会”在昆明举行。会上，与会专家学者认为，为避免对现有自然保护体系和已有保护成果造成冲击，建立国家公园体制不是将我国现有自然保护体系“推倒重来”，而是应以建立国家公园体制为契机，改革完善我国现有自然保护管理体制，构建我国科学的自然保护体系。